專訪/受訪時都憂遭破門 在英港民主派人士親揭中共跨國鎮壓手段

記者張渝萍/綜合報導

「抱歉等一下,我好像家門被打開了!」在視訊的那頭,現居於英國的香港民主派運動者劉珈汶(Carmen Lau)一邊回覆記者問題,一邊又得分心警覺身邊怪聲與不尋常的情況。在這個「中共跨境鎮壓」為主題的訪問過程中,與劉珈汶短短一個小時的視訊,已可對於中共長臂管轄對海外華人造成的恐懼略知一二。

現居於英國的香港民主派運動者劉珈汶在海外多次受到騷擾。(圖/記者製作)

▲現居於英國的香港民主派運動者劉珈汶在海外多次受到騷擾。(圖/記者製作)

曾擔任香港黃大仙前區議員的劉珈汶在2021年下半年離開香港、目前居於英國,現為總部於美國華府的「香港民主委員會」(Hong Kong Democracy Council)高級國際倡議幹事,在海外為香港遊說發聲。

她2021年12月被香港廉政公署通緝,理由是「在選舉期間內作出藉公開活動煽惑另一人不投票或投無效票的非法行為」;2024年劉珈汶再被控違反香港《國安法》,遭香港國安處懸賞港幣100萬元通緝。

劉珈汶的鄰居們收到印有她個資的通緝懸賞信件,鼓勵鄰居將她「交到中國使館」。(圖/劉家汶提供,記者重新製圖)

▲劉珈汶的鄰居們收到印有她個資的通緝懸賞信件,鼓勵鄰居將她「交到中國使館」。(圖/劉家汶提供,記者重新製圖)

今年3月,劉珈汶在英國住處的鄰居們紛紛收到一封信,信中不但詳列她的個資,還鼓勵她的鄰居舉報她、提供她的訊息,甚至如果能將她送至中國大使館還可獲得港幣100萬懸賞金。

之所以她會知道鄰居收到懸賞信,是因為收到信件的鄰居找上當地議員,議員告知劉珈汶,同時也幫她報案。然而,讓她心寒的是,英國警方採取的措施不是積極保護她的安全,而是順著中共的意要劉珈汶減少出席公共活動,形同進行自我審查。

劉珈汶無奈地對記者說:「因為我是一個Activist倡議者,他們要我做的東西其實是沒有在保障我的人權,反而是叫我不要做我的工作。」)

在被英國警方「善意提醒」後,劉珈汶的遭遇也受到各大媒體關注,包括英國BBC、《衛報》、自由亞洲電台、美國之音以及香港獨立媒體皆有報導。

想不到當事件被「鬧大」後,英國警方5月又電話找上她,向她指出「已經聽到她跟議員和媒體的抱怨(murmur)」,並表示警方認為她的案件沒有高風險,而先前的「建議」單純只是「教導如何保護自己的安全,至於要不要遵守,能不能承擔(不遵守)的風險全依個人意願。」

劉珈汶不知個資何時洩漏,每天都憂心被騷擾而難入眠。(圖/翻攝自劉珈汶臉書)

▲劉珈汶不知個資何時洩漏,每天都憂心被騷擾而難入眠。(圖/翻攝自劉珈汶臉書)

個資外洩事件讓她毛骨悚然,因為她自認對於個資與隱私都有良好的保護。劉珈汶說:「作為倡議者或者是海外的社會運動者,我們也對自己的個資或者是網路安全有受訓練」。她稱自己對自我保護的知識應該很足,但最終住處位置仍曝光,讓她非常震驚,「他們拿到我的地址這件事情其實是非常震驚的,因為我就是不知道我哪方面做錯了。」

不僅如此,從這起事件後,她對於周遭環境就相當警覺。例如劉珈汶在此次(8/5)受訪過程中,因為多次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感到不安。

她中斷受訪前去查看發現無人在外,便回座位向記者解釋,因為她知道鄰居這時間都已出門上班,當下不應有人進出公寓,「在那個(通緝懸賞)信以後,我其實已經搬家了,但因為本身就很paranoid多疑的,就是很怕有什麼突發的事情,所以都會睡得沒有很好。」

現居於英國的香港民主派運動者劉珈汶一邊回覆記者問題,一邊又得分心警覺身邊怪聲與不尋常的情況。(圖/記者張渝萍攝影)

▲現居於英國的香港民主派運動者劉珈汶一邊回覆記者問題,一邊又得分心警覺身邊怪聲與不尋常的情況。(圖/記者張渝萍攝影)

警察甚至在訪問的當天(8/5)也兩度找上門來,讓訪問中斷。事後劉珈汶向記者表示,這次警方傳達的內容與之前相同沒有不一樣。

在英國警方甚至英國政府眼中不是高風險的中共跨境鎮壓威脅,其實已讓不少海外香港人、中國人感到恐懼,天天都在實施自我審查。劉珈汶舉例,在英國有不少香港人已有投票權,但在去年的選舉中,有人就跟她反應自已不敢去投票,「就算他們現在住在英國,但是他們也很怕在英國的票站外會有中共的(人馬)在監控他們,所以他們不敢去投票。」

對於中共的跨境鎮壓,劉珈汶相當熟悉,因為即便沒有再與香港的家人聯繫,中共也試圖以各種理由騷擾親戚,想藉此對她施壓。劉珈汶說,香港其實完全學了中共那一套,就是三個方面的跨境鎮壓:法律戰、資訊戰、心理戰,「這三個東西不是分開的,中共不會用到血腥流血的那些手段,因爲他們知道這些會影響他們在國際或是在世界上的印象。」

劉珈汶稱香港完全學中共那一套,就是三個方面的跨境鎮壓:法律戰、資訊戰、心理戰。(圖/翻攝自劉珈汶臉書)

▲劉珈汶稱香港完全學中共那一套,就是三個方面的跨境鎮壓:法律戰、資訊戰、心理戰。(圖/翻攝自劉珈汶臉書)

但這不代表中共就不會用各種傷害或致命手段來對付異議人士,劉珈汶就表示,過去有一名香港人在被暗殺未遂後,因為認為英國警方無法提供足夠的保護,決定離開英國。

劉珈汶認為,英國政府對於中共跨境鎮壓的知識與資訊所知甚少,或是根本就不重視,因為連她這樣最容易被鎖定的目標都無法得到適當的保護,遑論其他異議人士的待遇。在這樣的的威脅下,已讓不少海外華人即便在民主國度仍繼續自我審查。

同時,近期中共政府正打算將駐倫敦的使館遷至舊皇家鑄幣廠(Royal Mint Court),規模史無前例大,因此被稱為「超級大使館」。目前英國官方尚未公布審核結果,但若這個遷址案通過,該使館不但會成為英國境內最大的外國使館,也會是中國在歐洲最大的使館,這樣規模的使館已讓當地異議人士認為,非常有可能成為監控與關押異議人士的地方,且因為地點靠近倫敦金融城,可能會有間諜風險,讓中共跨境鎮壓與長臂管轄的規模更上一層樓。

中國預計將駐英國大使館遷址,不但規模更大,位置更近市中心。(圖/記者重新製圖)

▲中國預計將駐英國大使館遷址,不但規模更大,位置更近市中心。(圖/記者重新製圖)

美國白宮6月初時也以通訊安全為由,向英國政府過問中國超級大使館一事,並對此表達憂慮。而根據BBC本月7日報導,負責審核遷址決定的英國副首相韋雅蘭(Angela Rayner)要中國在兩周內(8/20)提出解釋,為何超級使館中的提案地圖中,有些內容被遮蔽。根據BBC資訊,英國政府將在9月9日之前,會對超級大使館拍板定案。

劉珈汶在與記者談到超級大使館一案時,也提及這些在地圖上「神秘的房間」。她表示:「他們那個(使館計劃案)地圖,那個畫圖,其實也有看到就是有一些房間他們沒有說明那個用途。如果我被人帶去中國大使館的話,像我們這些被針對的人很可能就會被鎖到那些房間裡面,之後會做什麼大家很容易猜想的。」

她強調,「不能讓這樣一個極權國家來做那麼大規模的監控,或者是把他們的那套理念也放到英國、一個民主的國家上面,然後用來嘗試控制。他們不只想要打壓社群,他們想控制的其實是整個英國社會。」

中國「超級大使館」計畫案的格局圖中,可見幾處未標明用途的房間。(圖/記者重新製圖)

▲中國「超級大使館」計畫案的格局圖中,可見幾處未標明用途的房間。(圖/記者重新製圖)

現年30歲的劉珈汶,不像同年齡的一般人可以放心賺錢、享受生活。她隻身在海外,被迫不能與在港家人聯絡,並在中共的威脅與恐嚇下繼續做倡議,她說這一切都是為了香港與香港的政治犯。

劉珈汶表示,她在香港朋友們還有人在牢獄中,也有人獲釋後仍處處受監控,或無法離港,「(我)現在在英國算是比較就是自由,可能現在也不那麼自由了,因為英國的跟中國的關係。但是就是相對來說,還是在一個民主的國家,所以我覺得說就是我有那個義務要替他們發聲。還有就是我覺得,因為對我來講說香港的民主運動還沒完,我覺得我可以再貢獻。」

中共的跨鎮鎮壓不會就此結束,且不只對香港人,對於在海外做運動的中國人,或是單純念書上班的海外中國人,同樣也都實施威脅恐嚇手段,讓所有人可以進行自我審查,不對中共做出任何批判。想了解中共如何控制海外中國人,讓人連在網路上按讚都不敢,請見下一集:《不流血的謀殺:海外中國人自我審查》

不流血的謀殺系列專訪:

之一:中共怕的麻煩製造者

之二:黎智英單獨監禁酷刑

之三:英警順著中共噤港人

之四:海外中國人自我審查

之五:港記者無畏的新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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