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還記得他／消防兒拚命救人殉職　判決書「太認真害的」家屬嘆：錯了嗎

記者張雅筑、影音剪輯江芳緣／彰化報導

▲4年前彰化火車站前的喬友大樓發生火警，造成4人死亡，其中1人為年僅33歲的消防員。（圖／資料照／JJ Nian 攝影師授權提供）

陳志帆是彰化第一位殉職消防人員，他在2021年6月30日晚間8點左右，與同袍在喬友大樓百香果防疫旅館業者的引導下，頂著濃煙摸黑上樓挺進火場救受困民眾。他在走道上一間間敲著房門，努力地救出每個人，不放過每條寶貴的生命，但他自己卻犧牲了！翌日凌晨2點多，他被同袍在一間沒窗的房間浴缸找到，全身已僵硬明顯死亡。但讓家屬最無接受的是，在打官司的最後判決書，竟認為陳志帆是因太過認真導致殉職結果，父親陳貴森說：「太沒道理了...」

本身從事水域宣導和打撈遺體義消的陳貴森，他說兒子陳志帆從小放假就會跟著他出去學習，自己也會從中教育他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還有怎麼去幫助人。談及志帆的個性，爸爸貴森難得露出笑容，他表示，兒子是個很耿直的孩子，個性很硬，其實本來是想從警的，但他擔心這孩子性格太過剛烈，出門在外惹上黑道或不良分子就不好了，所以就建議他乾脆考消防。記者詢問了志帆的國中同學，她表示，對於同學的犧牲真的感到非常遺憾，但他真的是個非常有正義感的人，以前在班上就滿樂於助人，誰被欺負他也會跳出來幫忙。

▼▲爸爸陳貴森說，兒子志帆非常認真，書桌上都是和消防相關的書籍，至今他都還捨不得丟掉。（圖／記者張雅筑攝）

志帆考上消防後，幾乎每天都很忙碌，陳貴森形容，自己看到兒子的時間大概比他的同袍還少，因為當時他們是勤二休一，但休假的時間常常還要忙其他的業務或工作，所以幾乎都回家吃個飯又回隊上了，最常對兒子說的話就是：「你出門勤務什麼，不論怎麼樣，你都要特別注意、要小心嘿，注意安全！」記者詢問爸爸，那和志帆生前最後的對話呢？爸爸嘆了口氣說，其實也就是剛剛說的那一句，因為萬萬沒有想到意外會找上門，而且其實那天是志帆第二天值班，隔天他就要休假回家了。

採訪過程中，詢問爸爸陳貴森和大妹陳裔筑整個案子最讓他們感到不舒服和不合理的是哪部份？陳貴森直言，當然就是那判決書！志帆家屬向提告彰化縣消防局前副局長邱聰佳、喬友大樓管委會主委蔡進峰、彰化縣消防局第一大隊長劉錫垣以及小隊長劉耕憲等4人涉犯過失致死罪，希望透過司法釐清真相與責任歸屬。最後，邱聰佳、劉錫垣和劉耕憲不起訴，但蔡進峰犯過失致人於死罪，處有期徒刑10月，緩刑3年。

▲陳貴森有點氣憤地說，他不能理解，做消防不就是要認真嗎？兒子認真救人錯了嗎？看到判決書這樣寫，自己真的很不能接受！（圖／記者張雅筑攝）

陳貴森表示：「法院那個判決下來，那個大概意思就是，法官說：『你們陳志帆太過認真…』說太過認真才會發生這個事情。消防要救人、要救災，當然要認真啊，但判決書卻寫陳志帆消防人員太過認真，說到這個判決我就覺得沒道理。」一旁的大妹陳裔筑補充道，這會如此讓他們無法接受，正是因為消防本來就是要搶救到最後一刻，「那我在搶救的時候受困了，長官無效的搜救自己的同袍就算了，那我的這個盡力到底這個動作，法院認為是自己個人太認真才會導致最後這個結果，那這樣會跟我們比較直接認定的救災的戰術以及它的一些規範是有很大的落差的。」

陳裔筑解釋，因為救災就是長官會以全盤的規劃為主，那下面的人員在進去搜救的過程中當然是聽長官的戰術分配去做執行的動作，那他現場有什麼狀況回報給長官，讓長官可以做一些反應跟協調。而就哥哥陳志帆的這個案子，陳裔筑無奈表示：「這中間有太大的落差那導致這不好的結果，就是中央跟地方在這個協調的過程中，因為它畢竟第一次災調會，會讓我們覺得說，雖然它第一次沒有錯，可是並沒有照顧到家屬的心情！」
 

▲負責設計陳志帆紀念碑的設計師李明雄說，自己很深刻旅館的監視器畫面，志帆那個背影，他敲著房間一間一間走，很努力救人的模樣。（圖／記者張雅筑攝）

負責設計陳志帆紀念碑的設計師李明雄，在採訪時他口述了一段監視器畫面，光聽他說就不禁落淚，他表示：「志帆他這樣背著氣瓶上去，他救了8個人，可是那最後還是有4個人死亡，我記得在影片上有看到他在旅館，房間（走道）一邊走一邊敲門，我想到是有點像地藏王菩薩講的那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像有些人他工作很認真的時候，他不想放棄任何一個人，所以就記得影片志帆那個背影，他敲著房間一間一間走，所以最後他沒有逃生，他沒有來得及逃下來。」

李明雄說，在設計志帆的紀念碑時，就他所瞭解的陳志帆，他是一個非常上進和認真的人，「他一直想讓自己有更強的力量來保護這個地方，來完成他的工作。」因為火警發生的那個時空背景，疫情正在發生且火警發生的環境非常險惡，但第一時間到場的志帆不僅沒有退縮還搶救到最後一刻，甚至把氣瓶都用盡了，李明雄感嘆地說，有人選擇用生命去救人，但有人卻自私地先保自己，因為那天的帶隊官一名小隊長「因故先行下樓」，事後他稱自己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那時剛好發作所以才離開現場。

▼▲（上圖）志帆被救下來是已經身體僵硬了；（下圖）志帆書桌上擺放著消防安全設備的書籍，深深可以感受到他是多麼認真的一名消防員，即便休假返家也不忘充實自己。（上圖／資料照；下圖記者張雅筑攝）

對此，志帆的家屬都表示非常無語，他們認為事發至今已經4年了，從原本的悲憤到現在已經平靜許多，但不會放棄追求真相、完成立碑和組工會的。